“中国造园多讲究情趣，不是刻板的材质堆砌与使用功能。它是诗、画从内在精神层面向外在物质层面转化后的一种意境呈现。”这是2024年在江苏常州举行的首届中国家庭园艺展览会中获得一等奖的花园作品《与谁同坐小筑》解说词中的一句，也是获奖者之一的王超对中国花园的理解。这个作品的名字取自苏轼《点绛唇》中的“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他希望通过这个小园，让人们能够在漫漫人生路上，有机会慢下来，与美好的事物相处，与美好的人倾心畅谈。

▲与谁同坐小筑

在朋友圈里，王超的名字叫“圣霖”，与伙伴王文龙一起经营一家名为“上元鉴筑”的设计公司。上元鉴筑设计的作品有餐饮空间，有故宫展览的空间布置，也曾经为2019北京世界园艺博览会国际馆做展览服务。正是因为北京世园会，他们有了在花卉园艺圈的首秀。“当年为国际馆做组合盆栽竞赛的空间设计，因为我们喜爱中式环境，机缘巧合参了赛，王文龙主创的“浒溪草堂”作品还获了奖，后来又参与了上海举办的第十届花博会盆栽植物展空间设计。”圣霖这样说。

▲“浒溪草堂”作品一隅

▲位于北京通州宋庄的办公室

春日的周末，记者走入上元鉴筑位于北京通州宋庄的办公室。一扇大门，把室外自然的明亮，与室内的绿意、雅趣分成两个世界。办公室内，暗色的地面，平静的色调，一整面生态墙上各种蕨类、热植与缠绕的藤条、树枝交织，潺潺的流水声从植物的缝隙里飘荡开来。生态墙的尽头是一间木构茶室，美人靠、花窗、茶席、铜吊、榻榻米一应俱全，一半中式古典，一半日式侘寂。走过茶室，豁然开朗，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会客长桌进入眼帘。圣霖与王文龙坐在桌前，他们的身后是高高的展示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书籍、装饰品。我们的谈话就在此展开。

我们是空间的设计师

圣霖与文龙都毕业于国内美术名校，后进入空间设计领域。圣霖自幼喜爱植物，只要是喜欢的植物，看过一两次就能记下它们的名字，到年纪稍大时则更喜欢洋兰，对大部分洋兰的身世和种类如数家珍。他说，从小喜爱写写画画，自然而然地学了美术，现在的职业完美地将自己的爱好集中在了一起。他一直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也因此感觉很幸福和幸运。

谈起花园设计师、园林设计师这个职业，记者的理解是，圣霖与文龙的工作准确来说应该叫做“空间”设计师，因为在他们的眼里，空间是一个整体，设计要一脉相承，从室内延伸到室外，内外不能简单地区分开来。在他们的空间设计中始终贯穿着“原境”的概念，就是要把设计使用的元素放到原始的环境中，只有这样，空间才能得到建立，使用者才能直观地感受到每个设计元素的文化内涵和魅力，达到“情境交融”的效果。因此，要做好空间设计不能不懂建筑，不能不懂陈设，也不能不懂园林，只有将所有的要素融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空间。因此，当记者回头看他们在常州的获奖作品时，看到了建筑、树木、花草以外的东西。圣霖说，他加了一架传统明式座屏，加了景石，加了复刻的商周铜觚，还有散发着清香的佛手。他认为，只有这样，这个现代中式庭院才是完整的。

我们传递的是审美

进入庭院类的室外空间设计领域，对圣霖与文龙来说并没有什么困难。他们传递的核心是审美能力，服务领域的变化并不受影响。审美是在不断地学习和实践中获得的个性化能力，不是因为仅学会了某个设计软件，或者多认识了几种植物就可以掌握的。“如果真的能靠软件和简单知识积累，到了现今的AI时代，还会需要设计师吗？”圣霖说。他最近就见到了一个完全使用AI设计打动甲方的项目。对此，他认为不能被AI取代的还是审美能力。审美有很多不确定性，与环境、人的关系是动态发展的。“原创性，并不是现在的AI所能达到的。”文龙补充说道。

在2018年左右，他们开始更多地以植物景观来服务客户。因为身在北京，他们很多的早期作品仍旧在室内。看到一个个作品图片，仿佛打开了另一种风景。利用室内采光充足的部分环境，也完全可以满足寒冷北方地区的甲方对花园的需求。枫叶在室内也可以变红，叠石理水在方寸之间达成，寥寥几株植物带来意境无限。他们的设计充盈着中式的内敛，他们认为，中国人的庭院应该有中国人的特色。为此，他们花费了多年时间，看遍江南园林，至今仍会年年到环秀山庄，钻研假山堆叠，不忘再探虎丘，从人文与园林的交融中找到中国园林的精髓。这一年来，他们也开始在江南地区开拓业务，开始了室外庭院的实践。

造一个有文化的庭院并不容易，需要将审美与植物、山石结合在一起，并与空间达成统一。有的客户能够明确表达自己的喜好，但大部分客户很难表达清晰，还是需要设计师与他们进行良好的沟通，为他们讲解中国园林的历史、特征，甚至是自己对中国文化的理解。最后大部分客户能够接受他们的设计，在圣霖与文龙看来，这样的用心交流是必要的。

在结束采访前，记者请他们谈谈对现在花园热的看法：“这是人们对花园生活向往的体现，但是拥有一个有内涵的花园却是另外一件事了。首先要具备硬件条件，再者如果有了花园，不仅是简单的建设，还需要有爱花园的心，坚持打理，时时关心，这并不容易。”从他们的实践来看，庭院花园还是相对小众的领域。目前，能够拥有庭院的群体还相对较少，能够接受设计服务的就更少了。因此，要想体现出自己的设计与审美，做出中国花园应有的样子，服务中高端客户成为他们现在的选择。“如果有一天，大家都理解了花园，理解了中国文化，那么每个人都会成为自己花园的设计师。”圣霖说。